熬至滴水成珠——写给晓婕
亲爱的晓婕:
你好吗?其实从第一句“你好吗”之后的每一句,都是想过了很多遍而迟迟写下的字句心意。嗯,我似乎错过了许多个可以与你写信的日子。比如去年三月末了完成云南之行归来后的春天,比如去年夏天,秋天和冬天。在每一个季节分外分明的日子,那些细微末节的心绪如吹面的杨柳风,如树荫里漏下的阳光,如铺满一地,踩上去窸窣做声的落叶,如偶尔从梦中来到现实的莹莹白雪,也同样分明。在那分明之中,会有一点想要与你分享的感觉——虽然我承认那种感觉隐隐约约,将醒未醒,不过,亦觉绵长无尽,像是一块浓缩的强烈,渐渐溶化在一杯清淡的生活里了——这是我能想到的相对恰当的比方了,委实难以勾勒那种滋味,与你同享。而当我想到这个比方的时候,又一年的夏天的脚步送走了春天。其实,这个春天,在学校又要决定哪些老师去云南交流的时候,一张我去年此时填过的信息表再次放到了我的面前,当我还在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里徘徊复徘徊的时分,负责人事的老师将信息表收了回去,说弄错了,不是给我的。唉,这种欲抑先扬的手法,是不是只有上天会写进故事里的呢。嗯,彼时很想与你分享这个时隔一年的小插曲,却发现好像这过去的整整一年,并没有与你分享过一首歌,故而,欲言又止。等到校园里长长的柳丝落幕,青春的跫音渐远,而温热在空气中留恋整日,梅雨淋上心头,我觉得,是可以为歌,为诗,或者,没有歌也没有诗,只有我,写一封信,给咫尺迢远,又迢远咫尺的你了。
是的,虽然很想写这封信给你,可就像一个忽然被问话的孩子那样手足无措,竟不知该在这封信里说些甚么。说起来,写信已然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不过这十年来,我写信或回信的人儿,几乎都是学生朋友,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是青春应有的样子,对于一个过来人而言,去回溯那段岁月,去重温那样的心情,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这么想到,又付诸笔端,将心意投递到他们心里,期待于之后的学习生活中能有好的回应。这一写,就写了六百多封信,十年,就像写成了一部“以信为名”的长篇小说一样,直到最后自己才恍然于此。可是,晓婕,这是我第一次写给与我在两条人生的平行线上共同前进的你,我们都已褪去了青春之梦的色彩斑斓,而来到了人生中更需要你我自己去知觉,含味,面对与走过的阶段,各自有各自的领悟与生活之法,还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沉淀在心底的东西——我想,这些似乎都难以用言语恰切的全副表达出来,而传递给彼此。所以,干脆就像忽然被问话的孩子那样罢,最后还是抛开了手足无措,说出最想说的那些来。嗯,可能简单,却是我心。
犹记得这个七月的第一天晚上,我在网路上发了和女儿的合照,作为这个夏天生活的开始。晓婕在留言里有点不可思议地问起我们放假的事,由此我才知道,暑假于你只是个还未谋面却终会匆匆而去的过客——我从未见过他的样貌,却亦能在心里想一个他出来,不管美丑,都只是昙花一现。等他的心如抄写经文,留他的影却只留下无情。诶诶,即便只是想想,晓婕说的“很累”二字,便幻化成山岳压身,江河灌心了。虽然放假的这些日子,我亦要做高三的练习,并且几乎每天要在网路上给学生答疑,大脑神经一种处于“战斗状态”,致使到目前为止,想写的小说无有任何进展——可相比之下,不得不说,我还能拥抱大半个夏天的风,真是一种幸运了。那晚我想,如果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就好了,打开门走过来就能助你一臂之力,不行的话当面给你打气鼓劲也好啊……想完以后,还是别无选择地默默为你加油了。是的,这个世间,我们的人生,都少有“任意”之时,某种意义上说,即便真有一扇门可以“逃离苦海”,或许到最后,我们也还形而上地困在门里面。不过,即便事实如此,晓婕,我相信我们还是可以在促狭的生活里“任意”一把的——当我们将这种外在的硬性压力想达成目的转换为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时,至少一切便不会像之前所想那样沉重了,甚至会有一些由此而生的勇敢与动力。嗯,在这件暑假如流星划过的事上,我以为,它亦可以是一次苦尽甘来的伏笔。当这些挥汗如雨的苦日子,师者倾尽全力,而使学子或较之过往能有一些进步,或有非同凡响的超越,大家都为高三学习做好较为充分的准备,不亦乐乎。我相信,这会是晓婕做好的事。虽然我与晓婕在去年三月邂逅之前,彼此不识,而相逢之日亦短,直到写信的此刻,也暂无机会第二次相逢。不过,印象很深的是,那次你上课前与学生的交流(记得有女生还跟你说“别紧张”),以及课上他们的积极表现,在我心里就变成了一种美好的感觉——学生都很喜欢你。我想,每个学生对老师都有着欢喜与否的判断,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愈发真实与深刻。学生喜欢那个老师,可能从一开始发现与他们相差不远的青春活力,或是受欢迎的样貌,到慢慢走近与他们同有的青春的心,理解引领他们趋于更好的学习境界,甚至人生境界的热切心意。这样的喜欢,不是一厢情愿的痴迷,某种意义上很像恋爱,是彼此的心慢慢贴近的结果,甚至作为更成熟的一方,会给予更多的爱与关怀。是的,我想说的是,晓婕一定是个喜欢学生的老师,不仅喜欢与这些韶华生命在人生的重要阶段携手同行,更对他们经过这艰苦的三年修行而争取属于各自的成功怀着热切期望——在这一点上,没有哪个老师可以“作假”,比如把“爱学生”挂在嘴上,或者为博得“好老师”的声誉而刻意做些甚么,凡此种种,学生心知肚明,因为他们没有得到爱的感应——那种感应是师者日复一日的努力精进。之所以仅仅几个细节就发现学生喜欢晓婕,而如此肯定晓婕喜欢学生,是因为我从走上三尺讲台到如今的这十一年亦如是,我认为这是自己此生为师要做好的最重要的事,所以对此中的细微末节是很在意的。我甚至觉得与晓婕并非萍水相逢,而是有缘相识,冥冥中,也有此一点灵犀,真好。所以啊,我想,晓婕这次也是可以“任意”一把的——抛开有些不近人情的教学安排所施与的负担压力,而秉持着发诸真心愿学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所做的积极努力,我想,虽然这不能使得坎坷漫长的前路变得顺畅轻松,但是你会引领学生走好这条路,这条光荣的荆棘路,一路修行下去。我想这个难熬的夏天,就像在熬一味良药,熬至滴水成珠,便有了现实的成功与心灵上的丰足。
嗯,其实还有许多话想与晓婕说,只可借助某种有形的事物有限,所以它们就朦朦胧胧留在心里悠荡了。就像古今诗歌中都往往借托意象来表情达意,以显出含蓄之美,虽然直接言明未尝不可,不过离表达者心中的期愿,还隔着一个宇宙的距离。诶诶,忽又想起去年八月中旬,给一个学生朋友写了诗,放在了网路上,晓婕留言说“开开,下次也要写个什么送我”,而我回复说“好啊,有机会一定写”,没想到这过去将近一年的时光里,虽也写过几首诗,只不过还未有一首给你的。我时而想起,也问自己,是与你的意象太少了么?或许,是一个肯定的回答。如果落笔,除了你,便还是你了。
我想,在那首诗到来之前,且以这封信作为一个意象罢。
愿这个特别的夏天,你一切安好。
祝平安喜乐 万事胜意
开开
2018年7月11日凌晨于怡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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