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的故事——写给王亚男姑娘
亲爱的亚男：
你好喔。自从昨日中午得知你从武汉来上海，还要回来看我和缘缘的消息，我直开心了很久。嗯，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呢？十个月了罢。我们相逢了多少岁月呢？也只有一年啊。所以，我很怕这十个月的不见，会侵蚀那一年含着的想念。那样的想念，一分一秒，都漫长而无法言喻。就像四月春时，有草木阳光，有柳风雨丝，却没有合适的字词分明自己置身其中的感觉。唔，就是这样了。
原本以为你昨晚会住在学校，于是我说等缘缘入睡之后来学校找你罢，你说估计到上海已经很晚了，第二天你再过来（后来才知道你没住在学校）。昨天下午自己跑在外面办了几件事，想着就要见到你了，于是一路轻快得很，事情也办得顺利。不过回家之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适意，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直到昨晚，开始手脚冰冷，只怕是下午出行时着了凉（外面只套了件卫衣，妻子说我以为自己还是十八岁呢——许是她“以为”的罢），就马上吃了药，八点不到就睡了——很怕自己第二天醒来，没有好转，难得你来，却只能给你病怏怏的笑容。带着这样的忧心，夜半醒了两次，摸了额头没有发烫，庆幸而清醒了许久。直到今天五点起床，才发现浑身酸痛，丝毫不亚于发烧的症状。不过还好能起来（脑子有些胀胀的，总算记得今天要做的事，要见的人），所以心安了。
在你来之前，我在书房里写九十周年校庆学生诗集的序言，却是一桩心事。状态不佳的自己，几乎连一个字都难以下笔，期间还胡思乱想着见到你时，脑中是否一片空白，无法说出想对你说的话，也无法记得你的样子和你说的话。好在后来忽记起四年之前（也就是你刚来学校的那年）的四月，我给文学社刊写过一个卷首语，于是旧瓶装新酒，把诗集的心意融了进去，不知不觉也写成了。回想起你在高考之后，还写过一首诗给我，我把她和其他韶华生命的来信与明信片放在一起，在想念时看看，读读。在某个瞬间，觉得甚么都在了。
之后，我便徘徊在等待里。看着时钟上的指针也如我一样一圈圈地徘徊，看着女儿在妻子的怀里睡睡醒醒，却不知你一路过来是否顺利。没想到你说坐错了车，又返回原地再乘另一辆过来。想想当初你们在校时，两周才有一个半天可以出来买日用品，顺便散散心，的确不能说对这里熟稔的。早知道我就去接你了，这样就不会迷路了罢。下次，我就去接你。
当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而你出现在视线里，分明还是那个在十个月的想念里，在一年的相逢之中的你。当然，头发比那时长了，挑染的部分也好看。缘缘似乎感觉惊喜，因为我没有告诉她你今天会来的消息。只是她现在把想与你说的话都藏了起来，我想，应该是等你下次来，才告诉你。或许另一个四月春时，你来，她已是一个梳着很好看的小辫子的姑娘了。我们聊了聊你现在的学习生活，顺便我也说了说自己的。你的言语依旧爽快，就像你的个性一样，我现在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得而想见了——回念那紧张的高三一年，你和小菁、张程姑娘每每在周五最后一节语文散课之后，讨论着相关的题目，我在旁边听着，不知所以，连话都插不进，唯见你们仨彼此不住点头欢笑，总觉得我是遇见了外星球少女了。彼时情景里的你，与我眼前见到的你又似重合了起来，仿佛时间是可以停下而溯回的。嗯，那样该多好。我请妻子作为摄影师，给我们拍照为念。说起来，去年五月在拍毕业照时，我们也拍了一张，微笑开心，似是昨天。
后来，我带你出去吃了碗馄饨。我说如果下次你在我上班时过来，想请你吃学校食堂的麻辣烫和盖浇饭，一样样吃过来——真的很好吃。这是你们毕业后的变化。想来，变化是常有的，只是我们置身其中，却不知它何时来临，也不知用怎样的情感来面对这些改变。是欣喜？是悲伤？还是遗憾？我不知道。而你告诉我，没有甚么可以遗憾的，比如很多事情自己做过了（用心做过了），待它有了结局，就是这样了，不必戚戚。所以，你的人生走到现在，没有甚么遗憾。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这样也容易快乐，可回顾自己三十三年的人生，我把情感，一份份地留在了一处处的遗憾之上，就如你的细而长的青丝，一直牵念怅惘。曾想过做个达观之人，却发现这样太难，此刻也好，一辈子也好，太难。一辈子的，当然说不清——还有未知的那些；不过与你告别的那一刻，我自知相逢很短，怅惘很长。
嗯，转身的时分，我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恰好是昨天你告诉我要来的那一刻。这样说来，是一个24小时的故事了。那些与你无关的，与你有关的，都在这封信里了。其实接到高考后你递给我自己写的诗的那一刻，就很想与你写信了，说说这一年的相逢，可迟迟未能动笔。而此刻，我不想错过，因为是第二次告别你了。虽然写下的这些，只不过是把24小时发生的如实记录一遍，没有罗曼蒂克的情思与文采，不过我始终觉得，要写下来，要给你的，哪怕一厢情愿。
知道你明早就要走了，愿一路平安顺意。明天应该也像今天一样罢，阳光和暖。送一本辛波斯卡的诗集给你，这个女子的诗很特别。而这个季节是很适合读诗的，嗯，就在路上读读罢。在下次见面到来之前，读读罢。
祝平安喜乐 福慧双增
开开
2017年4月3日午后于怡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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