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寄碧心——写给吴艳姑娘
亲爱的小艳：
你好啊。虽然高三教学楼没有了欢笑和喧闹，我已处于“半放假”的状态，可学校里的生活还如往日这般充实。嗯，这几日学校里还有一些事要做，比如昨天下午你来短信时，我正在参加一个评议会。剩下的时间，一方面有毕业的姑娘回来看我，吃饭、散步……一聊就要三四个小时啦；另一方面，许久没写小说的自己忽然来了兴致，连着几天在写故事——要知道，这样“确信自己可以写下一点文字”的心理，在整个高三一年来说，委实难得。小艳也有过“确信自己可以写下一点文字”的感觉罢？真的美妙啊。
当然，最近内心一直隐约着一件心事，直到昨晚才尘埃落定。
嗯，昨天晚上又是一个长长的夜——对于所有的高三学子，尤其是我的学生，还有我，都是如此漫长。虽然不再是十三年前那个心跳慌张的自己，可还是与他们感同身受，每一届皆是如此。总体来说，我的两个班发挥正常，也在自己意料之中，而每个学生的情况又应了那句“几家欢喜几家愁”。昨晚在拿到两个班学生成绩之前，有好几个姑娘与我联系，有的很开心地与我分享好消息，每一个字都洋溢着甜蜜的气息，我尝到了，也为之高兴；有的则在克制中流露出了些许悲伤，我也不好作为一个“旁观者”而兀自说些乐观的话语，所以就平静地与之交谈，让她们可以少些难过罢；还有几个不是为了表达喜悲，只是想与我说声谢谢；彼时，我却想着那些没有与我说话的韶华生命，内心是否安和。
是的，高考就是这样，有些发挥极为出色，而另一些则是失常表现，不管怎样，已成定局。我之前就与他们说过，无论最后是怎样的成绩，有否悔恨遗憾，只要是你努力得来的，就是最好的结果——这可不是甚么安慰，其实整个人世都是不完满的，得意失意都是常事，只要用心努力过，我以为就好了。嗯，我自己便是以这样的心态，走到了三十二岁。我想，小艳从过去到现在，也是走在这样的路上的罢，认真生活，把所有的生活中的起伏作为人生报偿，接受与善待，活出属于自己的感觉。
原本想着再写一封信，给仍在喜悲中的他们，作鼓励，作期盼。不过，又念及他们都已长大，寒窗十二年，且经受了高考的洗礼，自己应该会调控好心态，整装而重新出发的。我的信，不必陪伴他们一生（有些话语总会过时的罢），他们会有一个更好的自己，自信勇敢地去往前路的。不过，我的心意，从与他们相逢的那一刻起，就永作牵念，不再分离。
说起来，三年还真是刹那之间的事。而这个轮回，却永生不止，直教人心苦难当。不过有缘之人，他们欢喜我，我也欢喜他们，所以，会再相逢的罢。就像与小艳，这么多年一直联系，就仿佛近在身边一样，无有作别之忧。
嗯，想到你，便还是要说一声抱歉。因为直到过了一月有余的昨天，经你相问，才把与你书房取的名字，以及与你取的字与号都告诉你。其实已经想好一段时间了，且不是在几个名字间徘徊思量，而是与之前所提到的“确信自己可以写下一点文字”的感觉近似，想到就直接写下了，没有第二个。只是想着你可能会觉得它们都是我查阅典籍，精心构思而成的，所以若要问及它们可有出处时，我会尴尬无言，也不好告诉你，“它们的出处是我的心”这样大抵只会出现在小说中的词句。嗯，就是这样。所以当我把它们告诉你的时候，还真怕你会不欢喜呢。不过，你是欢喜的——许是出于一种包容，或是与我这般共同分享着天马行空的想象与直觉。当然，你还是追问了所取之名有何说法。于是，我就把心意都说与你了——“书房名曰‘鸿辞’，是希望小艳能文思泉涌，写出巨制；‘碧心’一字，则愿你内心纯真清净；号为‘寒鹤居士’，你应该知道啊，就是‘寒塘渡鹤影’一句而来。”你说自己尤其欢喜“碧心”，祈盼“以此为字也好时时提醒自己执笔的初心，不要为外界所迷失”。嗯，你这样欢喜，我就欢喜了。
那末，亲爱的碧心，你好啊。
我知道，虽然上班忙碌，你终归是与文字生活在一起了，这样的人生，也是幸福。现在又有了新书房，可以好好阅读与写作了。或许这个世间有不少人以写作作为根本目的而写，而我希望自己和碧心姑娘明了小说的迷人之处——它既是对于内心情感的一种观照，又是对于美好想象的一种成全；也明了存于内心的那个小说世界里，有另一个“我”执着地引导着自己去往更好的文学境界。写下的字字句句，都要百分百投入，而且无比珍惜。在写成之后，又要跳出“写作者”的视角，以一个眼光高明的读者身份来审视与修改作品——当然，修改还是要保持之前写作的水准。于这样反复修改中，有所感悟，形成自己的一点写作特色，那就是进步了。在对于写作的自我发现与成长的过程中，一定也离不开阅读与对生活的体验。单个人的写作视野是有局限的，通过阅读经典，便能尽力打破这一局限，把大作家所创造的笔下世界都装进心里，丰富活跃自己的写作神经，提升写作质量。不少人以为，这种阅读会“影响”自己的写作——陷于一种模仿之中。我以为这不能说是“影响”，而是写作过程中的一个初级阶段，相信在写作积累到一定程度时，自会寻求突破，写出独特的风格。而况，阅读更多应是一种精神上的指引，与现实写作之间未必会有直接“瓜葛”，比如村上春树推崇钱德勒、卡佛等人的作品，写作上却自成一体。而对于生活的体验，对周遭发生的细微末节的情形和与之相生的情感的捕捉、含味，不仅使灵感充足，而且使得想象与现实融合，这样故事会更加真实动人。
以上这点道理，虽是基本的几条，说来也简单，不过认真实践与持之以恒，委实难的。希望碧心姑娘能与我一同走好这条路，互相勉励，走得长远。
嗯，先写到这儿罢。夏天再说啦。
祝平安喜乐 福慧双增
开开
2016年6月24日午后于金中园
附：碧心姑娘的回信
开开：
首先谢谢开开为我的新书房取名并给了我字号！
女子十五及笄而取字，如今虽然都已廿五了，但这个迟来的字号却让我很是惊喜。想来十五那年，正是高一，我与开开相识之时，“小寒”一名也是那时开开给我取的。虽然已经忘了当时为何会取这个名字（大概也是从寒塘鹤影而来吧），但是这个名却已经跟了我十年。如今，有了新字，对于“小寒”这个称呼还真有些不舍呢。
不过，今次是我第一次以碧心的名义给开开写信。
开开，你好啊！
开开与信中告诉了我学弟学妹们高考的事。高考于我，已经过去了五年。虽然我不必如开开一般，每三年有一次轮回之苦，不必如开开一般，每到这一天便心神不安，期望着自己的学生能够得偿所愿。
我自己的高考已经过去，妹妹今年也已大学毕业，身边已无需要高考之人。可是年年的这一天，我依旧会有所牵念，依旧会如当年一般手足无措。可能就是因为这场高考是我人生迄今为止最大的打击，是我迄今都无法迈过的坎儿。
都劝我，这只是一场经历，无论好坏都已过去。开开也在信中说，“无论最后是怎样的成绩，有否悔恨遗憾，只要是你努力得来的，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也曾对妹妹说，无论世人眼里你的大学是好是坏，只要这个大学，这个专业是你喜欢的，只要今后无论何时回想起高三那段经历，你不曾有过后悔，这场高考对你而言，就是成功的。
显然，我的高考不算成功。我有后悔。可是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在每年的这一天默默地祈祷，为市东即将参加高考的孩子，为开开的学生，为所有要参加这场考试的考生祈祷，希望他们都可以顺利迈过这个坎儿，再也不要经历我当初经历的痛苦！
收到开开来信的时候，我正在虹桥火车站。我特意用了一天年假去那里送别我的学弟学妹。我们武术社11个人，去年送走了四个，今年还要送走六个。11个人，11座城市，这次别后，天各一方，不知道何时，11个人还能再重聚。
看着一个个检票进站，挥手向我们告别，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我们都红了眼眶。自己毕业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伤感，自己毕业的时候走的潇洒干脆，连毕业照都没留几张。本以为自己对这所学校不会有牵挂，却原来还是有这么一群人，让我可以去回想这四年的时光。
最近上海气候多变，我的颈椎终于扛不住这天气，复发了颈椎病。整日里头晕眼花，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不仅双手抬不起来，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开开看到这封信时，我正在被这样可怕的颈椎病所折磨，所以就到这里吧。
信中所言，我也不知所云。望开开见谅！
碧心
2016.6.27 上午 于广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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