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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纱》下的容颜——致徐柯清同学  

2015-07-19 08:04:03|  分类: 与学生的通信 |  标签: |举报 |字号 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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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纱》下的容颜——致徐柯清同学

 

柯清:

你好啊。几日前收到你的来信,内心欢喜。一是来信本身,二是得知你于这个有些繁忙压力的夏天仍在进行文学阅读,真好。本想尽快与你回信的,怎奈最近身体情况不甚理想,昨日又去了趟医院做检查,即便是放假的辰光,仍觉身心疲惫,也无有认真提笔的能力,因此,之前简略回复你说,改日写信给你。今日较之于平时起得晚了一些,大抵是近五点的辰光了罢,窗外业已天光大亮,觉得自己精神好像尚可,又念及于信中你还等待着解答,故而就抓紧开始写这封回信了。

得知你最近读的是毛姆代表作之一的《面纱》,嗯,是好的选择。我是欢喜这个作家的,虽然他自认为在那个时代,他只是二流作家中靠前的一个。要知道,文学上约定俗成的“等级之分”还真是有的。比如查尔斯·狄更斯的女婿威尔基·柯林斯是一个高产作家,可是公认其成功之作唯有成名作《白衣女人》,以及《月亮宝石》这两部。他很好地诠释了二流作家的一个重要特点:高产但少有动人心扉的经典。在《文学回忆录》中,木心先生讲到十九世纪英国文学时,也提到了这个作家,不过为我们打开了另一个光明的视角——“二流作家有威尔基·柯林斯。他以情节取胜,写恶人,让人钦羡……有本事,拿自己作模特,写出一个恶人,恶得美丽。”从这段点评中不难看出,虽然是二流作家,也有其鲜明的写作特点,也值得我们审美品读。所以,即便二十世纪上半叶受人欢迎的最会讲故事的毛姆将自己归于“二流作家”之列,但他的文字确有许多耐人寻味之处,如思索现实生活中复杂的人性。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或心有所得,或疑云不散,在我看来,却都是美好的一段体验罢。

唔,在谈《面纱》之前,请允许我再对毛姆多聊上几句,以示亲爱。其实,我在念中文系时,就小说方面而言,接触最多的英国文学作品来自狄更斯,退而求其次的话,哈代、勃朗特姐妹、伍尔夫和简奥斯汀也读过一些,而对毛姆的作品委实读得少。真正开始对其产生兴趣,是在五年前班上一个姑娘写信问我关于读《月亮和六便士》后的一些疑问,而我以还未读过如实相告,不过,此后便开始与毛姆文字的会约了——嗯,碍于自己的阅读能力有限,几部主要的长篇作品大抵粗略地翻过了(也不知为何,《月亮和六便士》至今却仍未读好)。前两年的文学拓展课,我都把毛姆作为其中一讲绍介给同学们(后来也在语文课上简略地推介给你们了,包括改编成同名电影的《面纱》),自己也顺便又读了一些他的短篇作品。发现他的短篇叙事简洁而节奏感强(如《万事通先生》、《教堂司事》),幽默而通俗易懂(如《午餐》,另:是否“通俗”与否也是文学等级之分的又一个评判标准呢?),而长篇则更趋于一种思想上的深刻与厚重(至少在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看来如此),读来都是有魅力,有味道的。

说来,要理解毛姆作品中的种种,还有两点是先要作个了解的。首先是毛姆所处的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英国社会文化的图景。除了长篇小说《兰姆贝思的丽莎》、《一个圣徒发迹的奥秘》和短篇小说集《东向礼拜》之外,毛姆写作人生真正意义上呈现于二十世纪上半叶。不过,一个作家当然不会在提笔写作时才把他所受到的社会文化思想全盘塞进脑袋,那样临时抱佛脚,定然局促狼狈。言下之意便是,扎根于现实生活的作家,从他决定要写下第一篇作品开始,已然受到了当时社会文化的深厚涵养,与自我对其理解认识上的积淀,这样才能保证写下的故事与当时社会和时代接轨,而产生强烈共鸣。毛姆人生的前二十七年,正处于“维多利亚时代”的后期,虽然1901年这一时代宣告结束,但这毕竟不是一场派对,说散就散——从精神层面上来说,在新思潮到来并完全统治这个时代之前,旧有的一套社会文化思想在人们心中余韵犹存,颇似于贾谊在《过秦论》中所言“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那种感觉。所以,对于毛姆来说,“维多利亚时代”带给他的影响也并非容易摆脱放下,甚至完全颠覆。至于对这个时代的阐释,我也不甚熟悉,故而在网路上查到了一些可作注解的观点。如George P. Landow在《维多利亚时代及其特征》一文中提到,“在上个世纪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人们认为,它暗含着‘假正经的’、‘压抑的’、‘过时的’等意思”,而另一个学者在《论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文化特征及其对现代英国社会的影响》一文中谈到“(军事、工业、科技等)这些优势使得当时的英国在国际社会中起着主导作用,中上层人民对国家和自我的满足使得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享乐。”“维多利亚时代讲究传统,人们必须要保持英吉利民族的圣洁,必须遵守传统的道德观念,服从政府和宗教,但是私底下却又是个性放纵,在社会规范背后隐藏着个人私欲。”据此看来,人性矛盾是这个时代的重要特征。不过,我个人以为,在这个时代影响下的毛姆同样也怀着迎接一种全新时代的自我探索与实现价值的渴求——文学家的思想总是有点超越彼时时代所限的罢(比如张爱玲和杜拉斯等)。所以,就此说来,毛姆的精神世界亦是藏有一种两难的矛盾情感,这也必然左右着他笔下的一个个故事,从情节发展到人物个性形象的展现,都无法遁逃于这样的轮回中,而就此呈现出了一种独特的味道来。

其次,我们还要了解一下毛姆当时所处的文学时代背景。我的英国文学老师(一个六十多岁的英国胖爷爷,名字挺好记的,只是真的不记得了)认为,整个英国文学最“拿得出手”的作家有三位,分别是莎士比亚、狄更斯和柯南道尔。虽然毛姆的光辉的确略逊于他们几位,不过,就文学时代的划分来说,我认为他是一位“关键先生”——处于十九世纪传统写作(如风靡整个欧洲的批判现实主义,毛姆本人也被誉为“英国的莫泊桑”)收官到二十世纪现代主义文学兴起的一个重要过渡。在毛姆的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见前者的印痕(如抨击小市民意识与宗教对青年人束缚的《人生的枷锁》)和后者的端倪(如故事引入的叙述方式以及人物“不确定”的性格特征的暮年名作《刀锋》)。换言之,毛姆的写作风格与写作技法衔接并融合了“老派”和“新式”两个文学时代的特征,某种意义上说,也近于一种矛盾地探索。这与之前所谈到的社会文化影响下产生的精神矛盾又相互照应,使得毛姆笔下种种与其他时代,其他文化作用下的文学产物有所不同。所以,作为读者,我们也要在知人论世的基础上尝试着理解这种“不同”,理解毛姆作为英国现代文学的独特存在。或许,不少我们渴求的答案就在其中了罢。

下面就可以谈谈《面纱》里女主人公凯蒂的人生所带给你的疑问了,当然,仅仅是我个人粗浅的看法,仅供参考罢。“我认为凯蒂不值得被完全谅解,她曾经背负着这么多的过往,她又凭什么放下所有的过去,还能心安理得地追求人生。并且,我认为,‘修道院里的嬷嬷们’说的人生中的错事蠢事,与凯蒂或其一类人所做的事并不能画上等号。”——对于你的这一说法,我能理解,因为这符合我们现实的基本道德观念(当然,现实中也有其他的观点,如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痛改前非,便可得到宽恕,在此也备一说)。不过,我想说明的是,既然我们读得是小说,那末,就应该遵循小说的“读法”来观照这些情由。我们常说文学写作(大抵多指小说创作)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所谓“高于生活”,说的应是“小说的真实”不完全等同于“现实真实”罢。当然,这并非是说凯蒂曾犯下的道德过错“轻如鸿毛”,无需介意;想说的关键是,读者不应把眼光仅仅锁定在以“我”的思维情感为核心的“现实真实”之上,以此来分析评价小说中呈现的方方面面——因为文学审美包括作者、作品与读者三大要素,像一座桥,缺其一便无法去往渴望的另一端。换言之,如果单从读者自身的角度理解作者与作品,这样的结果可能是无法完全把握(或者说接近于理解)作者的写作意图。是的,从作者的角度出发,我认为,毛姆写这部小说的重点不在于带给读者对于凯蒂是否应该受到道德审判的思索,读者也无须为之耿耿于怀。那末,你可能会问,这部《面纱》的意义何在呢?我觉得,毛姆力图展现的是英国上流社会名媛的一场由当初爱慕虚荣、耽于情欲,到落入道德的谷底,再到重新认识自我,认识人生的灵魂救赎与精神成长之旅。诚如开篇写道,“凯蒂和每个人打情骂俏,同时从不忘了在这群男士中挑拨离间,从中取乐。但是他们若当众求爱,正像他们每个人都做过的那样,凯蒂会圆滑地拒绝他们,却不用说出那个‘不’字”;而到了文末,她对她父亲说“我以前是个愚蠢、邪恶、可憎的人。我已经得到了严厉的惩罚。我决不会让我的女儿重蹈覆辙。我希望她是个无畏、坦率的人,是个自制的人,不会依赖别人。我希望她像一个自由的人那样生活,找一份好的活计养活自己,而不是像我。”——显然,这部小说并非可供拆分理解的片段式的作品,而是一个完整的过程,展现了凯蒂这一形象的蜕变。这一过程,同样也诠释了之前谈到的从维多利亚时代“人性矛盾”与文学上对此的“批判现实主义”,到展现毛姆本身“怀着迎接一种全新时代的自我探索与实现价值的渴求”的精神历程。嗯,想说的大抵就是这些了罢。我不知道这样的表述是否做到了客观谨严(遗憾的是未能查到毛姆自己解读《面纱》的资料),不过仍希望给柯清提供另一条阅读的小径,以便今后阅读中多一点审美的风景与乐趣罢。

唔,收到你来信的那日,自己又看了一遍松家仁之对村上春树的采访稿,其中村上也提到了毛姆,想来也真是巧的。他引用了毛姆对写作的一点看法——“世上有的人要等到灵感来访才开始写作,那样就无法成为专业作家。要是枯等灵感来访,那么永远也写不成小说。既然从事写作,每天坚持不懈地写就至为重要。”在此,想与柯清分享这几句话,是因为我知道你于阅读之外,写作也很好。曾经参加作协举办的“创意小说比赛”而写下的那些小说,让我至今念及,欢喜——虽然彼时还没有师生情分,可如今你我终是有缘于课堂相见,我就更希望你在文学上再进一步。当然,我们并不是要成为甚么“专业作家”,只盼写作与阅读一样,成为生命的重要部分,以此涵养身心,善待生活,是真好的,对罢。

 

祝平安喜乐  福慧双增

 

开开

2015719日凌晨于怡文轩

 

附:柯清姑娘的来信

关于毛姆《面纱》的些许困惑

开开你好啊,一转眼暑假已经过去四分之一。进入三伏天,天气越来越热了。近日,我读了你曾推荐的毛姆的《面纱》,对此有一些疑惑,是关于小说内容理解的问题。

小说中塑造了多个形象生动鲜明的人物,但其中我不能很好地理解或者说接受毛姆对女主人公“凯蒂”的命运的安排。

正如文中写道:“天色渐亮后,她看到了——亦或是在幻觉中出现了一幅令人屏息的美丽景象,它瞬时抚慰了饱受磨难的心,她似乎觉得人世间的一切苦难都不算什么了。太阳升起了,驱散了雾,一条崎岖的小路出现在眼前。它穿过稻田,越过小河,在广阔的土地上起起伏伏,一直延伸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如今她明白了,假如她沿着眼前这条越来越清晰的小路前行——不是诙谐的老韦丁顿说的那条没有归宿的路,而是修道院里的嬷嬷们无怨无悔地行于其上的路——或许所有她做过的错事蠢事,所有她经受的磨难,并不全是毫无意义的——那将是一条通往安宁的路。”

按照凯蒂的想法,她可能是这样认为的:她这一生可谓“作恶多端”,虽然曾经犯下许多过错,但这些过错就好像人人都会面对的挫折困苦,即使这些过错可能对他人产生有害的影响,那她如果获得了双方的内心的谅解与安宁,便可将这种过错置于一边,重新去寻找一种新生活。只是说,那些过往的经历让她成长,让她懂得如何去真正地生活。

但是我不能接受这种想法,这让我觉得小说过分夸大凯蒂的主观能动性,事件客观性上有失偏颇。我认为凯蒂不值得被完全谅解,她曾经背负着这么多的过往,她又凭什么放下所有的过去,还能心安理得地追求人生。并且,我认为,“修道院里的嬷嬷们”说的人生中的错事蠢事,与凯蒂或其一类人所做的事并不能画上等号。固然凯蒂有的一种豁达的精神,我也并不是指她不得不在后半生偿还前半生的愧疚,一生都处于罪孽深重的救赎之中。但同时我觉得,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原谅。她会让我觉得一个人从前做过的许多错事,在醒悟过后,它的益处远远大于坏处,简直是将做错事的成本降为负值。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与西欧的文学特征有关,强调个人主观情绪。如同《荷马史诗》,歌颂英雄,无论他是哪一方的。又或者毛姆那个时代的背景就是如此。

可能因为我阅读时太过匆忙,没有将小说读得透彻,又或许是因为在这一点上,我的三观和作者三观无法统一,之前我也很少接触这一类小说。

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述清楚我的问题所在,希望开开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祝你暑期愉快

 

徐柯清

 

柯清姑娘的回信

开开:

你好,已经收到你的来信。十分感谢你给出的内容丰富的解答,使我受益匪浅,我也明白了我的问题所在。这可能也是我平时比较欠缺的地方。一个作家在书中应当是要有一些想法、一些精神去述说的,那我不应该以自己的视角拘泥于一个小小的细节,而忽视了小说的大背景及其主旨。

关于村上的采访,不知道是不是那篇包含了村上推荐许多名家名著的采访。其中看到了许多较广为人知的作品,或许这值得我一一阅读,以获取一个更好的阅读感受和理解。

 

祝身体健康

徐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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