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奇妙的预感，给你——致高雅同学
高雅：
你好啊。如果我说，昨晚有预感你会写信给我，你会觉得奇妙么？嗯，事实上，第一次有这样准确的预感，所以，伴着这样的感觉念读起你的来信，真是与众不同。其实，若不言这样的奇妙，即使又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凌晨时分，邂逅了记载着你各种各样心情的一封信，我也会欢喜快乐。嗯，我觉得你的信，就像一位诗人创作的情感跳跃性很强的作品，或者是意识流电影里展示的各个不同时空的场景，读到了实在的部分，便不禁在脑海中自然而然地蔓延开去，将你于字里行间的留白，通过自己的想象加以补充。我不记得上拓展课时是否与你说起过“接受美学”这个概念，大抵就是让读者也能走进作品，成为思考与体验的一个主角。嗯，这样看来，你的信业已做到了这点，每件你写下的事情，都让我有了一点共同的体验。其实，想来也是很奇妙的呢。
嗯，你随信寄来的五张海上旅行的照片我都欢喜。虽然雾气氤氲，但大海也是美的，而且融合在一起，于平日显出不同的滋味，也是一种美好体验罢。而那张夜景，远处星星点点的华光，也是夜色迷人，不过还是品尝到了一种距离的寂静。也不知按下相机快门的时候，你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嗯，你也说起没有拍到海上日出——我的妻子于六月中旬也在这条航线上，她几天看日出的美梦也被大雾萦绕而散去了呢，也不知你们的经历都是巧合，抑或海员们于此人人尽知却向第一次登上这条船的客人守着这个并不唯美的秘密。总之，不得见虽然可惜，但留下的一点遗憾也是人生中的一种特别滋味，值得品尝；如果样样称心如意，这隐藏之味也就错过了，错过了，便也是一种失去罢。唔，此外，我还在想象着你用文字记下的游轮上的丰富人生，其中许多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若能找到一件事作为核心主题，我觉得完全可以把你的这次经历浓缩成一篇西方现代派小说了，有点刺激，有点优雅，还有点趣味。嗯，这样的你，近在眼前。
可我知道，这并非是全部的你，你的情感终是一首带着古意的朴素的诗歌。你于来信中还牵念着那张已寻不见的印有周梦蝶先生诗作的纸，嗯，较之于游轮上感受鲜活人生的你，我可能更欢喜这样从清淡安静的诗行里修行人生的你。于那些自觉于追寻人生意义的人儿，当自己的喜悲都还给了沧海桑田，终归是要尊崇自己的内心，去往一片净土而以之为归宿的罢。嗯，原来你还记得，那日课上与你们看《化城再来人》的那个片段里的情景。说起来，我在课前也想着，到底选哪一段才能在片刻间将这位诗人的诗句与人生浸润你们的心田。虽然在千挑万选之下，还是有了这样的片段，可终究觉得不看整部纪录片，便不能有更深的触动。不过，时隔四个月的你的这封来信里，告诉了我，你关于他的记忆，一个细小的动作，一处瞬逝的迹象，都与你的心住在一起了，真好。嗯，你说的那首《十三朵白菊花》，我业已在网上找到，还对比了多处的转载，应该是同一个版本，无一字增减改动，会附在信后。也感念你，让我再次与这首诗会面，那字字句句，都是叩响魂灵的梵唱。你说，“最近总是发呆”，“人都略迟缓了”，我觉得也应该让自己的魂灵对现实按下暂停键，念一念过往的诗，想一想远方的路，都是人生存在与前进的意义罢。曾经的我，现在的我，与现在的你，未来的你，都在这个小小轮回里，不自在，却也自在。
可你知道，这毕竟是长远的事。可能于当下的你而言，让自己的魂灵按下暂停键，也只能是一会儿罢。因为你业已来到了高三的战场，即使不愿、不想，总之就到了这里。你于来信中说起，你在浙江的同学已经结束了高考，准备开始大学生活了。我想，你之所以“总是觉得欣喜又心酸”，大抵是因为他们暂且走在了前头，而你还要用一年的努力才能推开理想之门罢。唔，我觉得“时间早晚”这个念头也只是你彼时感怀罢，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害怕这一年时间的距离。因为一年之后，当你用精进奋发换来好梦成真之时，他们也会来祝贺你，为你欢笑，为你举杯——届时你一定是欣喜的，而若想起彼时曾经怀有的心酸，也会变成一种幸福浪漫。嗯，今朝饮尽苦涩，明日必尝甘甜，且会懂得珍惜这种难得滋味。我似乎已经能够想象明年夏天的你的模样了，定然是一个快乐无忧的姑娘。喂，你可要如我所愿呐。
其实，这段苦闷的岁月里，我相信依然有许多细微末节的，温暖自己或他人的人与事陪伴着你，占据着你内心一处安稳的角落。如你迷恋仍有许多秘密有待揭开的《红楼梦》（至于哪位老师精读此作，我不太清楚，也怪我中文系里没有好好看完——若要换作《三国演义》，我大略能有些自信的罢）；如你念读起一字一句认真记下的周梦蝶先生的诗；又如你每日都能见到你的“男神”语文老师（我与他也不好比啊，自己既没有他那样的才情，也无有机会教到文科班的姑娘们，所以“男神”之称，还是留给我的来生再修行罢，嗯，比这重要的是，彼时愿仍能与你相见）；再如前几日金时姑娘问起你觉得哪块手工皂适合送给我时，你毫不犹豫地选了那支粉嫩粉嫩的“棒棒糖”，嗯，的确选对了啊。我觉得生活中若缺少了这些温暖的细节，那末定然是索然寡味的；而我认识的你，是一个情感细腻且丰沛的姑娘，所以，你会发现与体味这些生活中的点滴趣味，也会鼓励自己带着它们与它们背后的他或她行进在最艰苦的路上，只为一起奔赴美好的彼岸的梦想。
嗯，从凌晨到现在，我在几个小时里写写又想想，想想又写写。想着你来信中的那些生活，也想着你念读起这封回信时的心情。唔，我有预感你会欢喜，希望，你能映证这第二次的奇妙。我当然不会用尽我宝贵的预感，某种意义上说还是有些吝啬的啊。你觉得呢？
那最后一次，想留给你的高三，在你如愿以偿之前。
祝平安喜乐 福慧双增
开开
2014年9月6日凌晨
附：周梦蝶《十三朵白菊花》
六十六年九月十三日。于自善导寺购菩提子念珠归。见书摊右侧藤椅上，
有白菊花一大把：清气扑人，香光射眼，不识为谁氏所遗。遽携往小阁楼上，
以瓶水贮之；越三日乃谢。六十七年一月二十三日追记。
从未如此忽忽若有所失又若有所得过
在狭不及房的朝阳下
在车声与人影中
一念成白！我震栗于十三
这数字。无言哀于有言的挽辞
顿觉一阵萧萧的诀别意味
白杨似的袭上心来；
顿觉这石柱子是冢，
这书架子，残破而斑驳的
便是倚在冢前的荒碑了！
是否我的遗骸以消散为
冢中的沙石？而游魂
自然数里外，如风之驰电之闪
飘然而来－低回且寻思：
花为谁设？这心香
欲晞未唏的宿泪
是掬自何方，默默不欲人知的远客？
想不可不可说劫以前以前
或佛，或江湖或文字或骨肉
云深雾深：这人！定必与我有种
近过远过翱翔过而终归于参差的因缘——
只一次，便生生世世了。
感爱大化而情
感爱水土之母与风日之父
感爱你！当草冻霜枯之际
不为多人也不为一人而开
菊花啊！复瓣，多重，而永不睡眠的
秋之眼：在逝者的心上照着，一丛丛
寒冷的小火焰。.....
渊明诗中无蝶字；
而我乃独与菊花有缘？
凄迷摇曳中。蓦然，我惊见自己：
饮亦醉不饮亦醉的自己
没有重量不占面积的自己
猛笑着。在欲晞未唏，垂垂的泪香里
附：高雅姑娘的来信
"奥雷里亚诺，马孔多在下雨。”
时间：2014年9月5日(星期五) 晚上9:12
戴文开开开老师：
展信佳。
啊啊啊 开学了！
距离上一封信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大概是这一个月过的很充实吧，所以并没有在夜里敲敲打打的心绪。
八月初，
我去乘游轮在海上巡演了五天，期间短暂停靠了济州岛和釜山。
真的是很开心的经历啊。
人生第一次去了正真的赌场玩，然后把一百美金的筹码输个精光。
人生第一次参加了艺术品拍卖会，买下了一副西班牙艺术家的版画，大概这个月会从西班牙寄到。
去午夜冰场趴和不认识的外国人跳舞。
每天都坚持不懈地教一个印度籍的餐厅服务生说中文。
清晨爬起来去甲板上看海，
然后去空无一人的皇家大道，在吧台一边喝牛奶一边用蹩脚的英文和服务生聊天。
还有就是，
胖了三斤！！！
只是很可惜没有拍到海上日出，那几天都有些雾蒙蒙的。不过倒也是出奇地美。
回来后疯狂地骑车。
每天下午五点出门和朋友会合去附近一个很大的正在建的生态旅游区兜兜转转一个小时。
然后回家洗澡吃饭。
某天凌晨三点半起床，四点多出发拼命骑了三个小时，抵达西塘，玩了一天。
等晚上到家，几近瘫痪。
我在浙江这边的同学今年高考。
八月份连续地喝大学酒，看着朋友学有所成，一个个去了或近或远的地方上学。
每每举杯，总是觉得欣喜又心酸。
那天小金子在睡觉前拿了几块手工皂问我该送哪个给你，
我说 这还用问么棒棒糖呀，粉嫩粉嫩的多适合他。
想起来一件很懊恼的事。
刚放假的时候回到家整理了一些夹在本子里的琐碎的东西，
跟朋友的小纸条啊，摘下来的喜欢的诗句啊，都是些有回忆的纸张。
其中最多的还是你拓展课的学案。
可是！！翻来翻去居然找不到周梦蝶先生的那张！！
后来回想一下，那时候我把那张纸放在抽屉里，没事就抽出来读两句，所以没放好。估计最后搬东西时丢了。
如果方便，请在回信时附上那首 十三朵白菊花 ，好让我抄录下来，就不会再弄丢了。
我在网上粗略找了找竟没找着。
提到周梦蝶先生，就想纪录片里的那些细节来。
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他微微翘着兰花指叠宣纸的动作，还有手握毛笔调试时笔端的形状。
最近总是发呆，在脑子里播放一些细枝末节的小碎片，常常还有分镜有剪辑。
人都略迟缓了。
开学高三了，科目减少了老师也少了。
语文张锦华老师 诗人西厍 已然在一群女人堆里成了我的男神！
开开老师也是老师界的男神啊，不知你这么受欢迎师母吃醋否？骄傲否？（捂嘴笑
老师知不知道学校里有没有老师喜欢读红楼梦的。
读了有将近，四年现在我读的遍数越多就越是觉得敬佩，觉着写的实在是好。
可是不懂得地方也是越来越多却找不到人请教，甚至连分享交流自己感想的人都没有。
好不开心啊。
诶，
不知道为什么我写信的时候页面右下角就蹲着一只礼物盒里的小兔子。
真可爱。
晚安啦
高雅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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