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别
——写给2016届《品味阅读》拓展课上的54颗文心
戴文开
我在窗口向外凝望了好一会儿。
想看的还是教室外那两棵银杏。眼前的他们仍并排站着，周围空旷。于纷纷细雨的午后，满地黄叶散落而附在潮湿的地上，像一张张寄给寒凉的未来的邮票。
我曾见过他们美好的样子，在过去的辰光，是春末还是初夏，倒也说不清了。片片的叶在树梢上活泼舒展，染着好看的绿色。每次于近旁走过，都会慢下脚步，带着不知为何的羞赧，有意无意地瞧上两眼。那平和安静的生命，总会在这些刹那捎给我一些美好滋味，耳语我有缘此生。
所谓心安，便是常常得见。近在眼前的，亦悠荡于心海。一旦眼前变化了，不见了，这一刻的知觉闪现于意识里，若淡淡地笑着说仍有回忆，还为安好，便不全是真话。至少，我是这样觉得。
泰戈尔诗中的“死如秋叶之静美”，我咀嚼了多年，只得了一点苦味。即使像古川俊太郎的那首《春的临终》，以颇为温暖的“喜欢过了”的情感来轻轻带过了所要走向的末路，也不好说这样就使我心如止水。因为，爱或者喜欢，接下来，确实都无法表达了。如果不能表达，还能做甚么？
于我，大抵是守望孤独了罢。
当银杏满树的金黄燃烧成灰烬，便告别了一季灿烂，便是把心安搅扰成心事，便是我与你作别的初始。不似，也似。
我曾见过你美好的样子，九月未央第一次的邂逅，无论是天意，还是有心。总之，我们相逢了。在这个特别的时空里，你在，我在。皆是唯一而独特的，又都像是同一个魂灵。由之前一时喧阗的活泼，到你我四目相接的安静的时分，陌生只留给了陌生人，而我们则用心搭着一座咫尺的桥，通往彼此微热而跳动的世界。忘了时间，忘了忧愁，忘了告别。
我的心安，是忘了告别。与你每次会约，还未及开口，业已有了下一次相见的毫无来由的一点笃定。兴许你也这样想，而未及开口。就如同我曾经过那银杏树旁，带着不知为何的羞赧，和一些美好滋味。每次暂别，真的不是谎言。因为你还会来，我也等到了你来。
又想起了，那日与你念读自己最欢喜的诗句。“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要是怎样难过的境地，怎样痴情的一颗心，才能把这种粉骨碎身的誓约带出梦境，无悔无憾地带给那个良人？
这一切，不是罗曼蒂克地惬意想象，就会刻骨铭心的罢。
你可能要离开了，一丝微弱的消息终是撞进了心里，像是成全了一个悲伤的预感。正如那两棵并排站着的银杏，于纷纷细雨的午后，满地黄叶散落而附在潮湿的地上，像一张张寄给寒凉的未来的邮票。我曾见过他们美好的样子，而从这一刻起，不再见了。如果不再见了，还能做甚么？
于我，你也无法好好安排罢。
曾经想过千百种留下你的方法，也想过宁可我离开，而你仍在这个我们曾有的特别时空。只要感念那一点温和的旧日气息，如你的笑靥，我的心安，就好了。可是，水来，火来，却终究敌不过人事寒凉。原来，比及痴情的一颗心，难过的境地却没有止境。
我不想问，未来尘缘里，可有你我的重逢。也不想，你故作轻松地说起那日邂逅的有心或者天意。也不想告别你，如告别教室外那两棵静默的银杏，内心曲折。只因我的世界，有微热而跳动的那个你。
我在窗口向外凝望了好一会儿。
当我转身走进教室的时候，能否再一次忘了时间，忘了忧愁，忘了告别。
等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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