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以后的小王子——写给张程姑娘
亲爱的张程：
你好啊。本来没想着在高考之前与你写信的。某种意义上，那样就意味着告别了。可就是机缘巧合，让我在与你聊了近一个半小时之后，想写这封信给你了，当然，那也与告别无关。你告诉我，你欢喜温暖的人，温暖的事。犹记得你曾为《小王子》的故事而感动，也以之为题，写了首小诗给我看。嗯，这同样是我的欢喜，欢喜一种孩子的纯真眼光，读懂了人的孤独和流浪的命运。而故事的作者——圣·埃克苏佩里，可不是一个专门的儿童文学作家，而是一名飞行员；不是在青春畅想的年纪，挥就此文，而是在接近不惑之年时，写下了这本传世经典。唔，这些你大略也知道的罢。可我想说，比之欢喜故事本身，我更欢喜于这个三十九岁写童话的飞行员——在时间的苍老中，他是有怎样一颗纯真的心灵，才能写下这样感动你我的故事？我们在疑问和赞叹之余，似乎还不忘思量，在自己现在这样的年纪，是否还带着与他共鸣的如孩子般的心呢？嗯，三十二岁的我的答案是肯定的。那末，十八岁的张程姑娘呢？二十几岁的你呢？与我一样年纪时的你呢？估计如果这一连串的问题不认真地看着你问，便只是这封信中的一番自言自语罢了。嗯，等你念读完这封信后，想必可以给我一个认真地回答。而我祈愿你的答案，已放下与我交流时，相诉的那些忧愁。
诶呀，想想阳光洒在长廊上的时候，我与你说了多少心事呢！虽然说出来都是轻描淡写，就像那披在你肩头的和暖的阳光，但事实上，我也曾有过一点与你相同的苦涩迷惘。有谁会说“我只想长大，过去与现在自己全然无有好处可言”这样的话呢？我想，即便不能绝对说没有，可总是少数人罢。那末，反过来说呢？情况大略亦相同。嗯，不想长大或者太想长大，无论堵住人生路的哪一头，都不再完整。我们不想长大，是因为害怕周遭变化害了自己用心呵护的纯真，我们太想长大，是因为长大后可以不再面对过去那个讨厌的不顺意的自己——这些都没有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一个人的成长过程并非是这两种想法的对立矛盾，长大与失去纯真或者逃离过去之间并无有必然的对等关系，恰恰相反，成长是为了更好的守望自己的纯真，与直面过去讨厌的那个自我并设法去改变。许多文艺作品就此表达的“珍惜过往，憧憬未来”这一主题，恰是指明了一种正确心态的方向。的确，身为学生所面对的生活是简单的，而进入社会之后会变得复杂一些——但事实上，比你多尝了十三年人生滋味的我，感觉并无有你想象中这般可怖。可能从事教育也助我形成了这样的认识，但我更相信，我一直积极努力地守望着那个单纯快乐的自我，就像与你相逢的那个我，在信里读到的那个我，这才是最重要的。我想，这也是圣·埃克苏佩里能写出《小王子》的一个重要原因罢。如果环境真的可以让人无法守住纯真的话，难道所有的真善美只能由还不算明事理的孩子来言说了么？不，我们从小就是从身边的大人那里，得到了爱、希望、梦想……他们把人生中所有美好的情愫合在一起，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布下了温暖的种子，生根发芽而成了纯真——言下之意，远非是与生俱来的你我自己那一点单薄的性灵可以称之为“纯真”。更何况，孟子倡导的“赤子之心”，便是对于长大后的我们守望去日纯真的提醒。所以，是的，你，我，每一个人，都可以在人生的各个阶段跳动着“赤子之心”的——更何况我所认识的你，是如此真性情，我相信只要你愿意，未来复杂的人生都可以在你的努力之下变得简单起来，不仅是自己，也会感染周围的人，因为许多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王子，与自己一样的年纪，也会一同长大。这样的心灵一定会互相吸引，彼此温暖的。就像你我一样。
当然，亲爱的姑娘，这种守望的心意，并不是依靠一种炽热的祈愿即可达成，而更要落到实处——最好的方式，是通过学识涵养自己的思想，用认真生活得来的感悟滋润心灵，并以此善待生活，善待他人，善待自身。你说起很喜欢乔治·奥威尔的作品，比如，那篇我们都读过的反思犹太青年军官对纳粹囚徒扭曲的“复仇”心理的文章深深吸引着你。我想，吸引你的是作者犀利的文笔，及其背后所显示的比别人更深一层的洞见。这些都离不开他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以及时刻保持对生活的深入思索。虽然奥威尔不可复制，可从他的身上，我们能够汲取的是“情与思”的力量，把生活当作了解我们人生，理解自我，观照他人及世界的一个窗口，认真善待之，我相信这样的方式不仅可以护佑自己的纯真，而且能做一个知性之人，清楚地知道未来自己灵魂的去向——可谓之两全其美。虽然我这样说似是轻松的，其实，诚如我与你彼时所谈的那样，这与你之前持有的想法是隔着一段光荣的荆棘路。亲爱的张程姑娘，虽然你我隔着十三年的距离，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的内心世界很相似，不消说如你一般年纪时的我，即便现在，我也能分明感知到你的所思所想跳动的节奏。与你结束对话后，我也在回想这十三年，生活给予我了甚么？嗯，不是财富，不是成就，而是一种感觉——感觉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这在我看来是远远超越其他收获的恩泽与福祉的。在我十八岁时，一定没有想过，三十二岁时会对自己有如何的评价，而现在呢，我也无法想象自己四五十岁、六七十岁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一种状态。不过，我总有信心让自己走好前路，不畏艰难，相信未来会与我适宜的报偿。同时，我回首往日，无论是烂漫的童年，青春的少年，还是现在业已走完大半段的青年的路，我都喜欢，就像伊瓦什凯维奇的《草莓》和你欢喜的三毛在散文诗《岁月》里共同表露的那样，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很迷人，都有一个独一无二、不可重来的自我。所以，愿你能在守望过去美好，珍惜当下自我的同时，微笑着迎来未知却会为之努力争取的那个更好的自己。
嗯，其实与你一个半小时的长谈，一点也不觉得长。很多的话，我没有来得及说清，所以有了你此刻念读的这封信；而在你丰富的内心世界里，还有许多未知，等着答案。我想，一些答案会随着你的成长而自动到来，一些则需要你去积极地寻找体验，还有一些，如果你相信且愿意，可以继续与我交流下去。嗯，愿陪你走很长很长的路，见到你解开心中一个个疑惑，去往美好温和、厚重深刻的人生境界。我相信十八岁以后的小王子，一定还会快乐成长。
随信送你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农场》为念，愿你的现实人生与笔下世界一同进步。那样，便是与我最好的纪念了。
祝平安喜乐 福慧双增 高考顺利
开开
2016年5月19日上午于金中园
评论